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踏踏”的马步声,似乎是从身下传来的,我嫌它吵,便用手扯了扯“皮被”,好埋头继续睡我的春秋大梦,不想还没钻进去,额头立马就被弹了一下,有点痛。
这时上边传来师傅的声音:
“醒了就安分点。”
原来我又在马上睡着了。
我捂着发晕的脑袋,低声应了句:“哦。”
师傅没理我,我倒也没敢再出声,只暗暗数了数,六次?不,七次了吧?加上这次就八次了。
数的,是我在马上睡觉然后躺师傅怀里的次数。而这第八次我似乎睡得有点过火,竟是把师傅的衣裳当作皮被,也幸而她没有计较,不然我可有得好受了。
许是在师傅的怀里睡多了,身体自然而然地生了几分亲切感,而这时我眼帘又不安分地想打架,于是就缩着身子往师傅的怀里贴近了几分。
师傅的怀暖乎乎的,透着一种甜淡的香气,我禁不住多嗅了几回,颇有趁机之意。只因那香气平时都是闻得不怎么真切,总是那么若有似无、朦朦胧胧,属于无意间能闻到却又是怎么嗅都嗅不来的那种。
师傅这次没拦我,我倒也依得舒服,嗅得舒服,也惊奇地发现,原来师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纤细,胸前还是挺多肉的。
不像我“一马平川”,苗条的一副好身材。不过感觉师傅那里软软的,枕得我很是舒服,我便抬手轻抓了一下。
这时马背突然一颠簸,我这才醒起自己原来还在马上。
仔细想想,这马儿貌似已经马不停蹄地奔了几天几夜,因而也怪不得我在马上睡着然后躺师傅怀里这么多次。
不过,能连续几天都不睡觉,于我师傅而言自是不用怀疑,但于这马儿却是也能,倒让我惊奇一番。
曾记前不久,这马儿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师傅骑在上边运指就往马身上一顿猛戳,直戳得这马儿晃头乱叫,我不禁没来由地红了脸。
师傅戳了好一会才停,我怯怯地走上去,问师傅刚是在做什么。
师傅拍了拍手,只说是在帮这马儿打通任什么二脉,好让这马儿跑快些。
这么说来,这马儿之所以能几天几夜不睡觉依旧跑得畅快,全仗的是那仁什么二脉被打通的缘故啰。看来等哪天师傅心情好了,一定要让她也给自己打通打通。
想着想着,困意又来了,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睡了过去……
日月星辰,再经周转。
师傅和我总算是在一城门前止步了。
我遥远一看,只见得城门入口前车水马龙,排了老长一队人。这时师傅不急着上去排队,反倒在一旁戴起面具来。
那面具银白如霜,遮住了脸的上半部,配着原先就覆眼的白绫,模样奇特得很。
眼看排队进城的人越来越多,我一焦急,忙问道:
“师傅师傅,你戴面具是作甚?”
师傅牵着我的手悠然答道:“你师傅我太倾城,还是戴上面具的好。”
之后师傅便拉着我的手直往城门口走去,没有排队。
我倒也不奇怪,只觉师傅怕是要用钱财去贿着这些臭不要脸的看门官差,倒是没想师傅走到那官差前,直接从身上掏出一块纹饰繁复、有些像玉的小牌子,那官差见了立马被吓得跪在地上。
“小的见过御史大人!”
因我见识甚短,看到这官差如此大动作,我也立马就被吓得跳到师傅身后。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她定是没想到我这么胆小吧?我可是每逢睡觉都要点上一夜烛火的!
只是后来身边来了个新丫环,唤作“紫阳”,很讨我意,加之阿爹阿娘整天苦口婆心,劝我不要这么胆小,老点一通宵蜡烛,以后嫁了夫君怎么持家?
当时我只道女儿不喜欢男人,不想嫁,要永远陪着阿爹阿娘,奈何阿爹阿娘更加操心,每天开导我劝导我。
我实在受不住,也下了莫大的决心,才肯熄了蜡烛,然后拉着紫阳和我一起睡觉。
和阿爹出游的那天,我还记得紫阳满心欢喜地坐在马车里对我说道:
“小姐,你不知道,那片湖水的西岸边,长着一颗千年的祈愿树,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去那祈愿,小姐要不也去祈个愿?”
她笑得天真无邪,看得我心一阵暖和,真应得坊间那句“君如暖阳,温暖我心”。
我当时能想到的愿望,大概就是阿爹阿娘长命百岁,自己也要永远陪着他们,而紫阳也要一直留在我身边,陪我睡觉。
可是……
就在那一夜后,什么都没了……
强盗来袭,阿爹阿娘因护着我被杀,而紫阳,也不见了……
想到这,我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一只手蹭了过来。
修长雪白,是师傅的手。
“在想什么?”
不等我回答,师傅便抬手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道:
“以后我就是你的天,不准你想那有的没的。”
我捂着脑袋习惯性地“哦”了一声,算作回答。
守城门的官差头目在听了师傅的吩咐后,便引着师傅和我进到城内。
一路上,我的左手一直被师傅牵着。我望着周遭俨然的房屋,不禁有些感慨。
想想这几日路途奔波,望眼全是一片荒芜的沙石,偶尔能见几处戈壁,然而除了戈壁还是戈壁,就无别的了。对了,晚上的天空还是挺美的,晴空万里,星星月亮兴许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美的吧?不过美景虽好,看久了总归无味,所以如今总算见着了一地的屋舍楼台,心里不禁有丝丝快慰。
啊!终于可以洗澡啦!
然而我越是想起自己接连几天没洗过澡心里就越是难受,这时背上也开始发痒起来,我只好用手背隔着衣裳来回抚几下痒处。几天没洗澡,身上应该很臭吧?起码会有异味,是以我抬起两双袖子闻了闻,愣是什么也没闻出来,无妨,师傅和我一样也是几日没睡觉,闻下她的便知了。
于是我把脑袋凑近师傅身旁使劲嗅。
嗯,有香气,那我的总该不会坏到哪去吧。想着想着,我又多嗅了几回。
这时上边传来师傅的声音,有些冷:
“做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
“啊啊,没事,师傅好香,所以我就……”
“是吗?”她擒着笑“看”我,然后矮下身子凑过来,她在闻我脖子上的气味吗?果然,她说:
“呜,你身上有些臭啊。”她赶忙抽开身来,用手掩鼻看我。
“啊!”顿时我就懵了。
此前走在前头领路的官差头也早停下来看着我们,当师傅说我臭的时候,我眼角就瞄到他在偷笑!而且明明在偷笑还居然笑出声来!有那么好笑吗!我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心里气归气,我面上早就低下了头。我一向脸皮薄,估摸这会耳根都红了。
天杀的官差!我心里骂道。
这时师傅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是帮我的:
“笑什么?还不带路。”
我抬起头来,看到那官差连忙点头哈腰地说:
“是是是!御史大人这边走,过了前面的市井,县衙就不远了。”
这时师傅回身含笑对我说:
“乐乐先忍忍吧,很快就能洗澡了。”
那笑颜含蓄,只是轻轻一划,就如春风拂过暖人心脾,我不禁遐想如果师傅没有蒙上双眼的话,那该是多美。
我赶忙把视线扭向别处,小声应了句:“嗯。”
师傅居然在对我好!不过想想师傅好像也的确没有对我不好的理由。
这时我眼边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正冲向我来,我心惊地下意识往后退,奈何还是慢了,我脸上已经传来轻疼的感觉,我再次一惊——师傅居然在捏我脸蛋!
只见师傅笑得更开了:
“脸红红的,还真像以前的明芯。”
“呜呜……”明芯是谁?我“呜呜”地口齿不清,抬起双手想把师傅的手拿下来,奈何慌乱之下一时不知往哪使劲,还好师傅这时抽回了手。
然而我还没好好安抚我的脸蛋就被师傅牵着手继续走了。
我用余下的一只手抚着发热的脸蛋,眨着两眼看着师傅的背影。师傅的长发在微风中飘飘扬,那长度大概已是垂到了腰间。仙姿佚貌,师傅定是个绝美的人儿。看来我被捏了脸蛋也不亏。
就这样,我们一路经过市井,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透出一派大城市才得以见到的繁华气象,让人难以相信这里只是一座小县城的市井。
街边摆着小摊的青年老汉们纷纷向官差头目热情打招呼,官差头目也微笑地向他们招手回应。
师傅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她说:“宛平县地处荒漠,土地贫瘠,但却能有这番繁华景象,看来县长大人功不可没。”
此前我就在好奇地打量四周,听了我师傅这话我便更加地留意起周围。
自我记事以来便鲜少出过家门,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屋外世界的理解。从记史的书册上我深知一地方官员即使政绩再好也不一定能受到百姓的拥戴,可此地的地方官似乎却做到了,甚至官民关系好到令人生疑的程度,然而那些百姓的笑容又是多么得真挚,实在看不出哪里存有假象。
可就算是如此,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平。
这不平大概就是自己对当官的心存偏见吧,认为他们几乎都是坏人,想来也是因为受了爹爹影响的缘故。毕竟我爹爹是商人,免不了要运送货物,时常带货进城出关的他也就经常会遇到那些贪得无厌的看门官,运气好点就是交一笔买酒钱,运气不好的时候更是要交上几两银子,可知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几千钱(1千钱=1两银子),是以爹爹也少不了在家里抱怨几句。
不过想来这也是毫无办法的,历来工商阶级的地位都是十分低下,尤以商人排最末等,大概就是当权者认为商人把朝廷的钱给抢走了吧?所以历朝历代只要不是经济太过衰微,那么几乎都是在打压商人的,而那些贪官污吏也不过是落井下石,收受贿赂来更加肆无忌惮。
带路的官差头目回答师傅说:“御史大人过奖了,小县能有这番景象虽有县长大人治理有方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十几年前朝廷在此开通商道所致。”
商道?我皱起眉来,总觉哪里怪怪的。
师傅说:“哦?是朝廷那边下令的吗?”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前头带路的官差头目答道。
嗯?我再次发现疑点——师傅不是朝廷的御史吗?怎么会不知。
不过转念一想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或许那会师傅还没在朝廷那当差呢,又或者干脆师傅就不是御史,那个御史官牌子是通过什么方式得来的吧。
又走了一段路后,那带路的官差头目总算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作揖道:
“御史大人,到了,县长大人就在衙门里边,下官这就进去通报,还请御史大人在门外稍等片刻。”
待官差头目开门进去后,师傅便背手望着衙门屋檐的方向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我则像萎了的树干,立在一旁又苦又累,大抵是因为刚才这一路快走的缘故,让我这副在马上坐了几天几夜没怎么动弹过的身子承受不住了。
那几日除了午时能有一小会的时间用饭外,我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而那马背颠来颠去,颠得我直觉骨头都快要散了。
还好,不一会衙门口便传来“吱呀”的声音,我心想应该很快就能有地方歇息了吧。
我耷拉着眼帘望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大红衣服的老者走出来,他双眼眯得比现在的我还细,看到师傅和我后,瞪了几次眼,一动不动。
当我还在疑惑老者犯啥老盯着我们一动不动的时候,老者突然“啊”地嘴巴张得老大,来势凶凶,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我们过来。
随同出来的官差头目和其他官吏都吓得连忙跟上前去,怕他一不小心摔着了。
“大人,您慢点……”
老者看起来颇为激动,花白的长须在空中曳曳,到了师傅身前,几近涕零:
“恩人!恩人!是恩人您吗?”
一下子周遭寂静,仅余下老者嘶哑的声音,而我也早跳到了师傅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瓜来。
师傅盈盈一笑:“看来自上次一别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如今你已年老发白。”
“是啊,和恩人相遇时,老朽还只是个毛头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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